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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，是貫通山河的筋骨，更是承載故事與精神的通道。在縱橫交錯的路網間，道班如點點燈塔，一代代養護人以匠心守路、以溫情護行，將平凡歲月淬煉成公路史上動人的注腳。

今天，我們以道班為引，推開公路世界的溫情窗扉。

青瓦紅窗，木石為骨，兩間房，一層樓。房前幾棵枇杷樹在風里輕輕搖曳，一方小小的院壩灑滿日光或月光——這就是我，臺烈道班，一座在時光里靜靜站立了半個多世紀的道班房。

我生于1963年，是貴州省三穗公路管理段（以下簡稱“三穗段”）的一分子，坐落在臺烈鎮旁（如今的國道320線K1840+110處）。剛來到這世上時，我還沒有名字，只因排行十八，便被喚作“第18道班”。那時候，三穗段像我這樣的“兄弟姐妹”有21個，我們散落在群山之間，守護著蜿蜒的公路。

▲臺烈道班老照片

我只是一座小小的平房，兩間屋子，一大一小。條件艱苦的年代里，小間是班長的辦公室兼寢室，大間擠著其他養路工人的床鋪。雖簡陋，卻讓那些常年奔波在路上的工人們第一次有了固定的、能遮風擋雨的家。我清晰地記得他們搬進來那天的笑容——那樣樸實，那樣欣慰。因為我的出現，他們終于結束了“道班，道班，到處搬”的漂泊。

從此，一批又一批的養路工人住進我的懷抱。他們為我添了廚房，建了工具房，壘起存放物資的庫房……我漸漸充實起來，功能也越來越多。1984年貴州省公路養護工作會議后，組織上更加重視我們的建設，每年都有專門的撥款。圍墻圍起來了，水電接通了，我和工人們的生活，在默默守護公路的日子里，一點點亮堂起來。

歲月悠悠，有些故事，關于我，也關于他們，像年輪一樣刻進了我的生命里。

那一年，我見證了一首歌的誕生

在我的“兄弟姐妹”中，我算是個大家庭，最多時住過二十多位養路工人。他們雙手粗糙，臉龐黝黑，卻有著令人敬佩的智慧與堅韌。

那是1972年的一天，住在我這里的工人們圍坐在一起，眉頭緊鎖。他們討論著養路操作的難題：有時雨天鋪保護層，按比例拌好的泥沙，卻被車輪碾成一地泥漿；有時在彎道鋪裝，為了配平路基，鋪得太厚，車子一過就壓出深槽……蠻干硬套，總是事倍功半。

于是，他們開始琢磨，如何把復雜的操作規程變得簡單好記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，最終，竟編出了一首《養路之歌》

▲《養路之歌》

從此，每個清晨，嘹亮的歌聲便從我這里出發，伴著工人們的腳步，灑向蜿蜒的山路。那歌聲里，有實踐的智慧，更有將苦澀日子過出希望的樂觀。那些音符，至今仿佛還回蕩在我的梁柱之間。

那一年，我的窗口亮起了光影

轉眼，我二十多歲了，走進了20世紀80年代。工人們長年累月與山野為伴，生活是艱苦的，更是寂寞的。每天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夜晚除了寂靜，便是嘆息。我聽著，心里也空落落的。

直到1986年，一段嶄新的膠片，為我帶來了光。

三穗段上成立了電影放映隊，給我們每個道班都配發了放映設備。我記得第一晚放映時，院子里擠滿了人。結束了一天勞累的工人們，眼睛緊緊盯著那塊白色的幕布，隨著劇情或笑或嘆。光影在他們專注的臉上明明滅滅，那是我見過最生動的表情。

電影不僅帶來了歡笑，還引來了附近的村民。他們扛著凳子，扶老攜幼而來。工人們熱情地招呼，端茶遞水。小小的院壩，成了連接道班與村寨的紐帶。在那些共同觀影的夜晚，愛路護路的種子，連同人與人之間的溫情，悄悄播撒了下去。

▲關于成立道班電影放映隊的報告

那一年，我送別了他們

時光飛馳，中國的公路發展日新月異。我看著門前的路，從砂石變成瀝青，越來越寬，越來越平。養路的機械也轟隆隆地開來了，效率越來越高。可是，住在我這里的人，卻越來越少了。

一種預感悄然浮現：我的使命，或許快要結束了。

2002年，預感成真。因三凱高速公路建設需要，我被租借給施工項目部作為辦公地點。最后的幾位道班工人，默默地收拾好行裝。他們仔細擦拭每一件家具，撫摸著院墻，再三叮囑新來的住戶：“這房子的一磚一瓦，院里的樹，請一定愛護好。”

離開那天，他們站在院壩里，回頭看了我很久。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，那一步三回頭的身影，深深印在了我的記憶里。我知道，他們告別的不只是一座房子，而是一段青春，一份堅守，一個家。

從2002年到2007年，我的屋檐下換了一群為建設高速公路而奮斗的交通人。聽著機器的轟鳴，我知道，更快的時代要來了。我能為這新時代的建設者提供一片遮護，也算是站好了最后一班崗。

租賃期滿后，熟悉的養路工人再也沒有回來。鋤頭、鐵鍬、掃帚這“老三樣”，連同那些汗流浹背的歲月，一起被封存在時光里。如今，平坦的瀝青路上，大型機械高效地作業，我的身影，漸漸隱沒在荒草與回憶之中。

▲臺烈道班遺址

后記

春去秋來，寒暑交替。如今的我，瓦縫間長了草，紅窗漆已斑駁，院壩里枇杷樹卻依然年年結果。如今的我，像一個功成身退的衛士，靜靜矗立于此，任由青苔蔓上石階，時光爬過窗欞。

但我知道，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荒蕪。那首《養路之歌》，或許還有人不經意哼起；那些夜晚的光影與笑聲，或許還在某個記憶里閃著微光；那些艱苦奮斗、甘于奉獻、服務人民的道班精神，早已鋪就了比瀝青更堅實、比公路更綿長的里程，深深刻進這片土地的血脈里。

即便少人問津，即便身影黯淡，我相信，總會有人記得我。記得這一處青瓦紅窗，記得曾有一群人，在這里，用一生守護了一條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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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文：貴州省三穗公路管理段 胡俊飛

責編：李貝貝

校對：閆可欣

審核：余大鵬 謝博識 苗挺節

如有侵權，請聯系小編刪除。

本文由《中國公路》雜志社數據與新媒體發展中心整理編輯，轉載請在文章前注明轉載于微信公眾號“中國公路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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